现在是尤维纳雪域的夜晚,寒风呼啸。
蓁汐一行人一如往常地在夜晚时就地生火扎营。
餐后,蓁汐靠在一边小憩。茜雅则趁着她睡着,轻轻地跨在她身上,一脸的痴相,嘟着嘴巴就要下嘴去亲。
但是这个行为再一次地被打断了。
柏琛站在她身后,拉住了茜雅的兜帽把她往上提。
“起来……”
不同于以往的浮躁,此时柏琛的表情相当严肃,手中紧握着他的那柄大剑。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闻言,茜雅脸色一凝,立刻收起了随性的态度起身,将双手伸进斗篷戒备。想必只要发生什么事态,她的那通体漆黑的镰刀就会从斗篷下的影子里弹出吧。
茜雅观察着四周,同时对柏琛说道:“你变得挺敏锐了啊。”——“是你太松懈了。”
奥露伊也随两人一同警惕四周,一旁的占卜师也重新带上了面具。同时蓁汐也被摇醒。
夜晚的尤维纳能见度很低,而且因为现在在刮风下雪,远处只能看得见一层又一层被吹飞的雪花。
不久,一个白色的矮胖身影顶着风雪,穿过黑暗的环境来到了他们面前,进入了篝火的照亮范围。
是一只长有厚实绒毛、长相与獾类有些相似的生物。勉强有半人高,体型却很敦实,与其身高相较就显得有些肥胖。
这只生物的脖子上绑着铁链,随着它缓缓地向光亮处走来,众人才发现它身后拉着的大型的木板车。
——上面站着一个衣着很厚、包得很严实的魔族。
魔族发现了他们,率先用力挥动着一只胳膊,以一嘴口音很重的帝诺语朝他们喊话:“朋友耶——!各位好!俺是旅行的商人,嘿嘿。”
众人无言地盯视着他。
魔族跳下板车,亮出双手,慢慢向他们走来。
随风飘来些许很呛的气味,众人在闻到后鼻子都有些发痒。
“站住!”奥露伊喝了一声。
“好嘞好嘞!”
魔族干脆就站在原地,开始解起了头上厚厚的披巾,亮出了自己的脸。他的脸上遍布着土灰色的鳞片,以及生长着些许小尖刺,嘴稳很长,而且眼珠也很大很凸——是蜥蜴人。
他的嘴角上挑,又微微眯着眼睛。像是在笑,但看上去很诡异。
“俺没有敌意的,俺是行商的,想寻找护卫,不知各位有没有意向接下这个委托?”
奥露伊用魔法造出许多冰锥,使它们悬在空中对准了蜥蜴人。
“商人?”——“对。”
“卖什么的?”——“宝石,魔晶,还有它们的一些制品。”
“你行商的范围?”——“整个雪域俺都跑,自认为还是有些名气的,嘿嘿。”
“行商的要进入各大商市做生意,都要交多少钱?”——“稍微贿赂一下守道的,几颗魔晶就可以解决。”
“各种税务呢?”——“摆摊的、卖货的、流动的……各种事情都要交钱,实在是不留活路,但是——稍稍耍一点花招的话,一根毛都不用交!”
“蜥蜴人干嘛要在雪域行商?”——“您这问题问得……当然是因为有商机啊!”
奥露伊平举的手放了下来,又一挥消散了冰锥。
“确实是商人呢,那就快点滚吧,我们不可能照顾你生意的。”
“可是……”
“快点滚!”
“所以说俺是想与各位订立契约、请各位担当护卫的。”
蓁汐低语:“契约……”
奥露伊也随即陷入思考:“嗯?……契约?原来如此,这确实有点可信度。”
“当然!对于商人来说,契约可是生命和财产的保障啊!而且……”蜥蜴人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几袋鼓囊囊的袋子,“报酬是不会亏待各位的!”
魔界所流传的契约,并非口头或纸面的协议,而是一种双向的、一旦违反契约内容就会触发的诅咒。刻下这种诅咒的位置——是灵魂,也就是说几乎必定生效。订立契约的双方明确好契约内容,通过特定的魔法阵,对双方刻下相同的诅咒,以此确保双方的互利。
至少在商业方面,契约的存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商人们面对凶恶冒险者时被杀人越货的风险。
“最近不知怎么,领主大人的手下都异常地躁动,四处游荡,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那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家伙啊……前不久俺雇佣的护卫都被杀了,幸亏俺好运才躲过一劫。在这冰天雪地,一个人行商实在是太危险了。正当我烦恼的时候,我发现了火光,这样子发现了各位,各位看起来都很强,比那些死去的家伙都强,所以我想请各位担当我的护卫。”蜥蜴人自顾自地说了一堆。
“……那袋子打开。”奥露伊命令道。
蜥蜴人依言打开了腰间挂着的全部袋子——里面装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魔晶。
“这全部都是报酬?”
“嗯,因为这次可是笔大生意,所以报酬也不会少的,请您放心。”
他看向蓁汐,表情更加谄媚,“您意下如何呢,大恶魔大人?”
蓁汐一愣,“大恶魔……大人?我?”
蜥蜴人短暂愣了一下一下,马上回道:“嗯!俺当然是在称呼高贵的您!”
“……”
这时奥露伊发觉了那木板车最前面,还有着一个与其他货物袋不同的袋子,指着那个问道:“那里面装的什么?”
“嗯?……啊,是俺的口粮,一些俺比较中意的植物果实,毕竟让俺狩猎也不太现实。您问这个干什么?”
听到这里,占卜师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吼~……”,没有回答他,奥露伊摸着下巴思考。
(蜥蜴人的味觉印象里应该和我们差不多……那……)
奥露伊露出一副奸商一样的表情,阴笑道:“再加一袋魔晶,还有那袋子里面所有的食物,这委托我们就接了,当然,管饭!怎么样?”
“……emmm,您这可就有点狮子大开口了。”
奥露伊保持邪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半袋。”
“成交!”
“诶诶诶——!明明接我的委托的时候就那么不情愿的,我苦苦求了好久的!”占卜师首先抱怨。
面对占卜师的怨言,奥露伊则冷冷地回道:“两个跟一个也差不了多少。”
“诶诶诶诶诶——!怎么这样……”
“各位已经接了委托了吗?”
“要护送你到哪里?”无视蜥蜴人的问题和占卜师的抱怨,奥露伊继续发问。
“……前方山脉底部的一处商市,叫做岐岐玛。”
“那就没问题了,顺路。”
……
整个过程看上去没有一处疑点,其他人也没有反对奥露伊的决定。双方与商人定下了契约——他们负责尽力而为保护商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到达目的地的商市后,商人交予报酬。
“说起来,商人先生你叫什么?”蓁汐问道。
“俺是艾拉,大恶魔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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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队伍中新添了一名陌生人,茜雅对蓁汐的亲昵也丝毫没有收敛。
“嘁……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廉耻心……”
柏琛如此这般咂着嘴。
蓁汐和茜雅两个人并排跟着板车步行,彼此之间的距离相当得近,茜雅的手时时都不太安分,最开始,蓁汐也只是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
艾拉坐在板车头,手里握着缰绳。他时不时回头观察一下两人,眼珠偶尔转上一满圈。
他也许是嗅到了商机的味道。
“两位关系真好啊!”艾拉回过头去看着她们,感慨道。
“嗯?”蓁汐抬起头,微笑着,“……嗯,是啊。”
“噢噢——真好啊……让俺想起了俺的伴侣。”
艾拉的眼珠又转了一圈,随即停下板车,转身在货物袋子里寻找着什么。
其他人也只好停下。
“既然如此,也许两位会对这件小东西感兴趣!”
艾拉从其中一个装得快要满溢的袋子中翻出了一对挂坠。
普通的黑绳上串起了一颗橙黄色的棱形矿石。矿石大概一节指头大。如蓁汐的项链一样,两串挂坠的矿石最中心也都有着不起眼的魔法阵。
“这对魔道具,上面的矿石能够相互共鸣,由两个人同时带上的话就会发光哦!”艾拉一手拿着一串,如此说道,“虽然只是装饰品,但最近在魔族的伴侣之间很受欢迎,常常被当成定情信物赠送。两位觉得怎么样呢?”
只要稍微看译言,就能清楚地感受到艾拉的一脸殷勤。
“觉得怎么样……”蓁汐不免皱起了眉头。
奥露伊小声嘀咕:“受不了……做生意居然做到我们头上了……”
艾拉装作没听见,看蓁汐一时不回答,又看向茜雅,“您觉得呢?”
“emmm……”
再看茜雅,她貌似受到了“伴侣”这词相当大的影响,一副陷入了热恋的少女的模样。即使面对这样空有其表的装饰品,只因为它被贴上了“情侣”、“爱情”之类的标签,就深陷其中。
看茜雅也一时无法定夺,艾拉又继续举着两串挂坠,侃侃而谈:“听当时生产这对魔道具的工匠说啊,这种矿石都是被是与了祝福的,带上这对魔道具的两人,不仅会被命运绑定在一起,而且据说很多人戴上它之后不久,魔力就有了极大的提高,甚至还长出了魔角哦!”
——在一连串的糖衣炮弹的进攻下,只有一人沦陷,就是茜雅。
至于是因为哪部分被拉拢的……
“我要了!”
茜雅相当果断地甩出几颗魔晶。
“感谢惠顾——!”
……
得到了这对挂坠的茜雅相当兴奋,高举起其中一串打量。她看起来很高兴,举着挂坠在一旁转圈,嘴里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唉……茜雅小姐还是个孩子啊。”占卜师说道。
其他人一致表示赞同。
“嘛,算了,她高兴就好……”蓁汐笑了笑。
“她因为什么才买下那对装饰品,你不会不知道吧?”
顿时,蓁汐的笑容凝住,她脸上一红,无言地低下了头。
这时,茜雅又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蓁汐面前,挺着胸口,向蓁汐展示她脖子上的挂坠。
“汐儿,怎么样?”
——“嗯,很好看。”
茜雅再一次绽放了灿烂无比的笑容,明眸亮齿都无不洋溢着满满的喜悦。
“那,接着帮汐儿戴上!”
“唔……嗯,谢谢。”
蓁汐有些腼腆,但还是乖乖撩起了脖子后的头发。
“呜啊……这两个家伙又撒狗粮!”
茜雅绕到蓁汐背后,将挂坠的黑绳环上蓁汐的脖子。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在蓁汐胸口闪亮的蓝色宝石。
“说起来,汐儿一直都有戴着项链呢。”
“!”原本只打算吃瓜的奥露伊和柏琛突然警觉起来。
“嗯,哥哥送我的……”
“哥哥啊……”
到现在,茜雅也知道,蓁汐的家人,全都因为一场灾难而去世了。她沉默了片刻,问道:“我能碰一下吗?”
——又是片刻的沉默,蓁汐默默点头。
柏琛和奥露伊再次被震惊,他们直瞪瞪地盯着那两人,怎么也没想到蓁汐会答应这个请求。尤其是柏琛,他已经嫉妒到了极点。
也许茜雅没有如奥露伊和柏琛两人一样亲眼见证当初的那场灾难,但与蓁汐相处了许久,她也能明白蓁汐有多么重视家人与同伴,更是会了解到她和她的哥哥格外亲近。那串项链,是已逝的哥哥最后送她的礼物,即使说是她所重视之人的象征也不为过,是她最为珍贵的宝物。
即使是奥露伊和柏琛,蓁汐也没有答应过让他们触碰那串项链。
在轻轻地触碰了那颗蓝色的宝石之后,茜雅没有再像平常那样过火地占便宜,乖乖地收好了本想去抓蓁汐胸部的手,转而紧紧地抱住她。
“汐儿,最喜欢你了!”
拥抱,热情地、紧凑地。身体与身体接触,不再有一丝空间、一丝隔阂。两人颈间相同的挂坠如同印证了这点,散发出点点的微弱暖光。
…………
在那之后,柏琛明显变得相当烦躁,从斩杀魔物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他的每一击都倾注了相当程度的怒意,或者说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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